1.《剑门道中遇微雨》赏析

《剑门道中遇微雨》赏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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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游是南宋著名的爱国诗人。他的诗轩昂,豪壮,雄浑奔放,常表现出“铁马横戈”,“气吞残虏”的英雄气概和“一身报国有万死”的牺牲精神。而这首诗却写得凄清流转,充满诗情画意。我们只有把它放到路由人生的大系统中去,才能深得其意。

陆游(1125——1210),字务观,号放翁,越州山阴(今浙江绍兴)人。出生在一个三代做官和具有文学教养的封建地主家庭。他出生的第二年北宋即告灭亡,随后过着逃避战乱,颠沛流离的生活。直到大约9岁,才回到山阴老家。陆游的父亲陆宰,具有强烈爱国之心的人,他所结交的,也是一些爱国志士。他们常在一起谈论国事,相对垂泪,“或裂眥嚼齿,或流涕痛哭,人人自期以杀身翊戴王室”(《跋傅给事帖》)。这个幼年陆游以极深的爱国主义教育,加之逃难生活,给她心灵上留下的创痛,成为他以后忧国忧民,抗战报国的最早根源。

然而,陆游的仕途生活却是很不幸的。绍兴二十二年(1153),陆游二十九岁,到杭州,参加进士考试,因为名列秦桧的孙子秦埙之前,加之他“少年志欲扫胡尘(《诗稿·书叹》)”的志向而遭忌恨,遂在复试时,被秦桧除掉名字。秦桧死后,绍兴二十八年陆游才被起用。先后担任过福州宁德县主簿,敕令所册定官及枢密院编修官等职。因多次上书,奏议朝政而引起厌恶,被罢职还乡。宋孝宗赵眘即位后,陆游又被起用并且备受器重,曾亲自起草过机要文件,提出了许多军事策略和政治措施。但因张浚北伐首战失败,遭到罢免陆游也被当局以“交结台谏,鼓唱是非,力说张浚用兵”的罪名予以罢黜,之后闲居在家,直到诗人四十五岁。因此,我们可以说,诗人直到四十五岁以前,其仕途遭际仍然是很不幸的,他的雄图大略,报国之志,亦难以实现。但是,诗人的诗才却是有所显露的。陆游自幼嗜书成癖,自诩“书痴”。“我生学语即耽书,万卷纵横眼欲枯。”(《解嘲》)“藜羹麦饭冷不尝,要足平生五车书。”(《读书》)加上家学深厚,因而十二岁时已能诗文,十七八岁时开始正式写诗,又遇到当时的大诗人曾几的指导,到到四十岁左右时,已经诗名很高了。时人因其才华出众,风格豪迈,和李白有相似之处,而称其为“小李白”。又有“中兴四大诗人”、“南渡四大家”之誉。仕途上的不幸,与创作上的卓然成绩,造成了诗人心理上的严重失衡。

这种情况反映在诗作上,不是流露对自己诗人身份的疑惑与愤激,如《剑门道中遇微雨》等,就是像历史上的竹林七贤那样狂放不羁,借酒浇愁。但是陆游的醉与竹林七贤的醉有着本质的不同。陆游醉而不颓,壮心犹存。别号“放翁”的来历及乾道八年以后所作题中带“醉”字的诗是其例证。

《剑门道中遇微雨》写于乾道八年(1172)十一月。当时诗人由南郑调回成都,途经剑门山,写了此诗。剑门山在四川省北部,主峰大剑山,在剑阁县北,有剑门七十二峰,峭壁中断,两崖相嵌,形似剑门,故名。乾道五年十二月,在陆游的再三恳求之下,朝廷任陆有为夔州(四川奉节)通判。夔州地僻,陆游不能施展抱负,心中极为苦闷。三年任满之后,王炎来做四川宣抚使,又聘陆游为干办公事(官职)兼检法官。王炎是是当时抗战派的领袖,政治、军事才能都很出色。于是陆游又重新活跃起来,以为杀敌报国的机会到了。为此,他一方面积极参与军事,向王炎“陈进取之策”(《宋史·陆游传》),同时习文练武,参加各项活动,比如简约部队,打猎练兵,欣赏乐舞,看赛马,踢足球,有时冒着严寒,踏着冰雪去视察,有时在军中处理文件。曾亲自射杀过老虎,还与敌人发生过遭遇战。这一段生活紧张,艰苦,豪迈,热烈,更充满了信心和希望。诗人后来曾有大量诗篇,回忆这段生活。“大散关头北望奉,自期谈笑扫胡尘”(《追忆征西幕中旧事》);“去年射虎南山中,夜归急雪满貂裘”(《三月十七日夜,醉中作》);“朝看十万阅武罢,幕驰三百巡边行”(《秋怀》)。然而,事与愿违。乾道八年九月,朝廷召回王炎,幕府随机解散,陆游也被调离南郑,赴成都任府路安抚司参议官。成都是当时除临安(今杭州)外最繁华的都市。陆游此行是远离前线,远离战地疆场,到繁华舒适的都市。这对一心想驰骋疆场,杀敌报国的陆游来说,犹如劈头一棒,诗人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,对此诗人的心里是怎样的呢?

“衣上征尘杂酒痕,远游无处不消魂。”这两句诗意显豁,明朗畅达。“征尘”,是旅途所染的尘土。“远游”,应当是远离前线而去后方。“消魂”,即“销魂”。因过度刺激而神思茫然,仿佛魂将离体。这里指极度惆怅的心情。陆游本想依靠王炎,施展其救国壮志,并为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,这一切却偏偏付诸东流,“报国欲死如战场”(《陇头水》)。你说诗人能不黯然销魂吗?能不抑郁愤激吗?由此,我们可以想见,诗人离开南郑去成都途中那种悲伤、惆怅、落魄不羁的情状。漫漫征途,诗人身上不仅沾满尘土,而且还夹杂着酒渍。“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。”(杜甫《宣州谢朓北楼饯别校书叔云》)这种无法消除的愁绪和醉酒放浪的行为,正是此时诗人强烈的报国之心的折射。报国无门,此时又远离抗战前线,心情能好吗?所以,旅途中,无处不叫人愁肠寸断。

“此身合是诗人未?细雨骑驴入剑门。”这两句很有名,含蓄隽永。人们多评说是“自我解嘲”之句,我以为并不妥当。“合”是应当。“未”即“否”。诗人回想仕途的坎坷遭遇,面对壮志难酬的现实,于极度惆怅之中暗自疑惑,难道自己只应当做个诗人吗?为什么在这阴风加细雨的天气里,骑着驴子,走入剑门呢?言语之中,既流露出诗人的极度悲伤,又表现出诗人的无限愤激。当然,骑驴吟诗的事,古已有之。唐代诗人李白、杜甫、李贺、贾岛等都有骑驴吟诗的故事,而且多半落魄潦倒。诗人陆游,此时也黯然销魂,骑驴入蜀,联想到驴背吟诗,诗乃自然。但这绝不是自嘲,它抒发了诗人对现实的愤慨之情,表现了诗人对自己诗人身份的怀疑不满和不愿离开南郑,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。从结构上讲,这两句正交代了诗人“远游无处不销魂”的真正原因。曾说:“中国诗家无不言从军苦者,惟放翁则慕为国殇,至老不衰。”又说“辜负胸中百万兵,百无聊赖以诗鸣。”正道出了诗人这首诗精神实质。所不同的是这首诗,借优美动人的意境,表现了诗人内心的极大痛苦,他是内向的,不是外发的。《宋史·陆游传》上说:“……起知严州,过阙陛辞。上谕曰‘严陵,山水胜处,职事之暇,可以赋咏自适!’再召入见,上曰:‘卿,笔力回斡甚善,非他人可及!’”这虽然是后来之事,但确实可以从中看出,诗人在统治者心目中只是一个“赋咏自适”的诗人,不是一个横戈马上,恢复中原的战士。这一点诗人是有过愤慨的。“切勿轻书生,上马能击贼”(《太息》),“愿闻下诏遗材官,耻作腐儒长碌碌”(《融州寄松纹剑》)等,就是很好的例证。

清人潘德舆极赞陆游的七绝,以为它“声情气息,与唐人不差累黍”(“累黍”指极其微小的分量),并尊陆游诗为“诗之正声”。我以为,这一评价颇中肯綮。《剑门道中遇微雨》一诗的最大特点就是于诗情画意之中极写诗人内心痛苦,情景交融,形象逼真。读来既给人以美的享受,又给人以心灵上的震撼。这首诗实在是一首难得的好诗。

附译诗

奔波的人啊,

衣上沾满尘土,

还有那浇愁的酒痕。

远游途中,

时时惆怅,

处处消魂。

难道说,

难道说我只该做个诗人?

在这濛濛细雨之中,

骑着驴子,

走进剑门。